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 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说在前面的话,为什么制片人更应该懂技术?

我先说一下,我为什么会来到今天这个地方,因为我在电影学院青岛有一个现代创意媒体学院教课,在那碰到了我一个师哥,就是录音师王丹戎老师,他也在这讲过课,后来跟录音系的主任吴昊老师,我们三个人就聊到了一个问题,就是这个行业对于技术标准认同的问题。因为现在这个行业特别热,随便一个媒体,尤其是网络媒体,基本上都会有一个板块在聊传媒、聊电影,但是这么多聊这个话题的媒体之中,去聊技术的是非常少的,仿佛有一个感觉,就是说这个行业里,技术这件事只跟技术人员有关。只跟录音师、摄影师、灯光师、美术师和后期的人有关,似乎制片什么的这些人,其他人都是不关心这个的,然后我说那肯定不是,因为在我们实际工作过程当中,我们都经历过技术上的问题,以及由于技术问题带来的极大的风险。我跟王丹戎在华谊工作的时候,因为放映的声音问题,导致王丹戎,几乎没有一场的红地毯走成过,都是因为在马上要走之前,这个声音问题是不得不去解决,而且非常紧急,紧急到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场的时候,我只能把他从红地毯那边给拽过来,现场去救急。然后你就想,一个准备走红地毯的一个帅哥,忽然把礼服脱了,在放映间里头在那焊那种焊点,就是这种问题的出现,听起来都很像一个笑话。因为当年能投资这么大的电影项目,居然到公映的那一天,有这么多的问题出现,就说明什么呢?这就说明我们这个行业,其实对于技术的关注,可以说这十几年,随着市场化以后,是越来越差了。在以前计划经济的时候,每年放映单位有年检,有放映技术大考核、大考评、大比武这些活动,某一种程度上,都敦促了整个行业执行一个相对的技术标准,现代因为民营公司越来越多,包括民营院线,包括多种资本结构进入这个行业,那么好处是带来了投资,带来了更多的机会,问题也来了,就是因为这些投资人并不是对这个行业有真正系统了解的投资人,所以他把钱放在,你们如果在这个圈子里做的人你会看到,某某某公司花几百万挖一个高管,经常的事儿,但是你让他去花几百万去搞一套技术的东西,他可能觉得电影需要技术吗?会有这种问题。

因为我是做发行出身,发行的工作,说白了,甭管你多大的腕儿,你交给我手里的时候,要不然是一套分本分离拷贝,要不然就是一块硬盘,你给我的其实就是这么一坨东西,你跟我说,这是一个大师,你说你是伍迪·艾伦也好,你是滕华涛也好,到我手上,其实都是这么一块硬盘而已。那我关心的能不能放出去,就是这块硬盘的技术指标合格不,至于你这个里头,内容是不是有趣,能让人哭,还是让人笑,你首先得放得出来,你要连放都放不出来的时候,这个事儿就瞎掰了。所以我相信你们如果去关注一些微博,发声放映这个行业同事的微博,你经常会看到,他们今天就疯了,什么密钥出问题了,然后观众闹事了,我们听到最著名的事情,《阿凡达》上IMAX的时候,东莞万达的影院设备出现故障,然后没能如期放映,因为当时在广东,只有东莞有IMAX,广州和深圳都还没有。所以两地有钱人,纷纷带着女朋友驱车到东莞,就去看一场电影,那你看不出来的时候,人家是当然不愿意退票的,最后导致这个年轻的影院经理24岁小伙子,就是怎么好说歹说都解释不通这件事儿,最后是下跪,变成一个社会事件,那说到根上是什么原因呢?是个技术问题,一个技术故障。但是作为老的发行放映工作者,你说影院出现技术故障,这些所有的问题,包括说,如果有经验的话,在这种大片到来之前,做必要的技术检查,去再次确认你的放映系统是不是安全,这个都是职业习惯,像当年我们在(这说起来十七八年前了吧)放《泰坦尼克号》的时候,那个时候是胶片的年代,胶片一旦要是磨损消耗了,那你比这个数字还要糟糕,因为你几乎是没有时间再去洗一个出来给他的,那个时候,那所有的老发行放映人员,都会很有经验,他提前会做设备的检修,因为谁都知道,这个片子是赚钱的片子,那种声势已经告诉你这个信息了,大家会把这个工作做到头里,但是现在这种问题频出。对于电影制作其实也一样,所以我很愿意来分享这个话题,是因为我唯一看到的,那么多微信上关注的,跟电影有关的公众号里头,唯一有一个叫做影视工业,它更像一个技术概念的东西,它是一个实打实的东西,而且我也问了一下之前来讲课的人,基本上都是这个行业里的技术人员。

电影技术远比艺术更可以学习

我觉得技术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,对技术的了解,也是需要时间的,但是技术往往又是最可以学习的东西,他远远比你的艺术要可学习,因为我想,你像咱们今天讲课的是清华大学,清华大学的工科很有名,当然在之前清华的文科也很有名,只不过后来慢慢发展演变的结果。但是它的工科可以说在全世界都算是好的。就是因为它是有标准的一种科学体系。那么这些东西是可以学的,可是你们听说过哪个学校保证教出来艺术家来吗?我们现在能知道的艺术家梵高也好,贝多芬也好,哪个是学校教出来的呀,艺术本身就不是学得出来的。一个小孩子的艺术素养,他是从小熏陶和慢慢慢慢积累出来的,这事儿真的不归学校管,是他们父母对自己的一种影响,和他们自己后天慢慢的积累。所以作为一个电影的几只脚之一,相对来讲技术是更可复制、可学习,也可以总结的经验和教训,所以我非常愿意来这讲这些东西。

至于我在这讲的所谓的定义,只是我个人的感受,不能代表,不是标准答案,我在学校考试,我也不会告诉学生,说什么叫制片人,以韩老师的标准为准,我不会这样定义,我觉得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,而且电影的很多东西,更像一个统计学的概念,你说类型电影,你有多少分,这就叫做喜剧,多少分这就叫做黑色喜剧,这怎么分呢?其实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,量化的,说59%就不对,60%就对,不是这么回事,它是一个相对的统计学的概念,就是说具备某些元素的电影,在市场上经过多少年的案例积累,它形成了一个统计学的趋势,或者一个规律,它就成为了类型电影,那在这个前提下,实际上类型电影在中国也是可以有中国特色的。因为中国的文化跟美国的不一样,而类型电影这个观念,在美国形成的那个年代,跟今天的中国的社会文化和经济环境也不一样,比如美国购物片最繁华那个年代,和中国今天的环境肯定是不一样的。所以诸如此类的。我个人更愿意把一些看上去都很含糊的东西。首先做一个定性的分析,如果有可能做定量的时候,我更愿意去做一个定量的分析, 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清晰,这种知识也更具备传播的意义,我可以证明我为什么这么说,我为什么这么想,而不是说简单的说,我感觉,我觉得我们做制片这个工作,做发行工作的人,我们不是大师,我们没有自负到说,我觉得什么就都是对的,我更愿意拿的是一些,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来跟大家分享。

今天大概有几个内容,我所理解的制片人的概念,做这个工作应该具备的条件与素质,还有如何通过学习。因为你做制片人,其实有很多途径,和每个人不同的,你不同的学习背景决定了你可能有不同的方式。但是学习肯定是一个其中的步骤。最后在中国特定的环境和历史时期,制片人可能的位置和机会。后面会留出时间来,跟大家有些交流。

提纲要领: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我昨天稍微搜了一下,网上会有很多老外对制片人这个概念,有很多很多不同的定义。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这部分,是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,一个就是说它的经验,在这个领域的经验,不是一夜而来的,那翻译过来,就是你需要时间去积累,这个积累可能是一个全流程的从头到尾你做制片人的工作,然后一次两次三次,你不断的在总结经验,还有可能你把整个制片人的这个工作,分了不同的段,你这次去练这部分,下次你练那部分,慢慢的把整个流程就摸通了,这个就比较像我个人成长经历,我是发行出身,我是从后往前走的,然后发行、宣传、团队的管理,因为制片人很大的工作是在管理上面。然后你再进入到前面项目的策划和前期的工作上。那有的人是从前往后走的,中国多数的制片人是从前往后走的,有的人是导演出身,他自己兼做制片人,有的人是编剧,还有的人原来是制片主任,他辅助别人做这个工作,但是慢慢的他想往更全面的来走。

第二个无论是创意和技术部分的know-how,这个know-how的意思,我想大家就明白了,它不是简单的你背了一两个词,你知道这一两件事儿就行了,你一定要知道,如何清楚的去把握这件事情,因为制片人像一个家长,当所有人这件事儿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,或者说他们打起来的时候,你得有主意,你得有解决方案,你不能说,我也不知道这个事儿该怎么办的那个人。所以这个know-how就很重要,但是know-how怎么来的呢?肯定是你自己过往的经验,和你的一些综合判断能力决定的,当然不是说你所有的判断都一定会正确,有些判断你也会出昏招,那结果是什么呢?制片人可能是最后一个要去承担这个决策责任的人,所以意味着要有比较好的心理素质,因为很有可能你这个错误背后,你要承担那个结果,你要堵这一把,能不能你这把是对的,很有可能是一个很大的风险。

第三,还有一个关键词就是Love,就是你一定要很爱这个事儿,而不能简单的把它当做一个Job,为什么这么说呢?做一个电影从创意开始,到最后这个片子上画,顺利的话,就是中间没有拍摄故障,后期顺利完成,送审通过,影片排映一切顺利,两年很正常,你一辈子有多少两年呢?我看你们今天在座的多数还是挺年轻的人,你可能觉得两年、四年、八年,都不是很远,像我现在40多岁,我觉得两年,我没有那么多两年了,那我要把两年花在一件事儿上,那得多爱这件事儿,你谈个女朋友,我估计你要不够爱她,你都没有耐心陪她两年,而且这个过程中,是无限的各种折磨、各种纠结的事情会出现,不是说天天都很快乐的。所以这里头一定要有很大的热情和爱在里面,否则你很难坚持下来。你自己松懈的话,团队一定会松懈。所以我对于制片人工作的感受,它特别像一个爹妈养孩子那种感觉,你生他养他,然后中间这个孩子调皮捣蛋,犯各种事儿,你说你恨不得扔了不管他,有没有这个心?可能有。但是你之后转念一想,谁都不管他,你也得管他,你还得咬牙,明天继续把这个事儿做下去,是这么一个工作。所以这是一个老外的介绍。当然他也讲到,说这里面,一开始从剧本开始,到最后字幕都完成,包括你还要有去选人的能力,要去解决资金等等这些能力,我为什么比较喜欢用老外这个概念呢?因为他比较接近于我对制片人工作的理解,而不是像国内现在某些人的观念,我比较认可他,因为你看他强调了技术这个因素,国内基本上没有人在制片人概念会强调技术。我也参加过一些所谓制片人的活动,然后他们的概念就是,制片人就是圈来钱,圈来钱容易,怎么花呢?花哪呢?花多少叫对呢?多长时间能做完呢?然后怎么还这个钱呢?还得了吗?所有问题都不用想了吗?如果只是空手套白狼,那就不叫制片人了,对吧?这就叫掮客了。

制片人的工作更像是项目管理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我觉得制片人的工作,更像是项目管理,它就是以一个项目为核心的管理工作,这个管理里头,有所有管理的职能,计划、组织、控制,包括人的选派,时间的管理,预算的管理,所有项目管理跟电影制片工作都很像,但是它跟企业管理有点儿不一样,因为它只是以一个项目为核心的。所以我是两边都做过,我也做过电影公司的总经理,我也做过项目的制片人,有不同的地方,项目管理往往你用的人,每次是临时的,是根据你这个项目需要,你去选的人,你这次你说你拍一个喜剧片,下次拍一个动作片,你用的很多团队都是不同的,因为动作片,一定有它的特殊要求,预算规模也不一样,等等。

很简单,在中国拍戏,你今天外景,你是在福建,你可能需要找一个熟悉福建的制片主任,因为在当地的很多问题,会容易帮你搞定,会解决很多具体问题。那么他跟公司管理不同就在这,公司的管理团队是相对稳定的人,所以这个也挺训练人的一种灵活机动的能力,每次去跟一批人进行不同的合作,当然最终目标是完成你心目中的标准。一个电影的制作完成,就是你的沟通能力要非常重要,因为你们之间没有默契,最起码在刚开始是没有默契的,你可能做完了,你们也成为很有默契的朋友,以后还能再合作,但是跟公司不一样,像我在公司里的,跟我最长的人,前前后后算起来也快十年了,他跟你的默契,不用言语的,一个眼神就全明白了,但是你在项目管理,或者你在制片这个团队里,往往不一定有这样的伙伴跟你在一起。当然项目管理这个理论,在现代管理学上已经非常成熟了,尤其工程类领域,是非常成熟的一个专业,它有很多配套的软件,可以提供一些支持。中国在我们制片管理角度上,应该说跟真正工程领域的项目领域差距很大,任重道远吧。

这个项目管理,这些软件,其实美国也有用于制片领域的一些软件,关于电影预算和电影周期的两个软件,在国外,如果有人在美国学习过都知道,但是我曾经想过把这个软件弄中国来。一是我看到的只能是给学生的试用版,你可以看,可以模拟,但是你不能最后输出。第二个,当然正版需要付费,另外它的很多判断,是基于一个数据库基础的,就是它前面的经验值作为参考,而这个经验值,又是各大studio自己的一个商业秘密,所以这个不是那么简单的。因为我们不可能照搬美国判断的依据,所以我也就没有再蓄谋把这个事儿弄下去,但是我觉得这个事儿,是挺值得学习的一个工作方法。

这里头制片人涉及工作的几大部分,这也是我今天比较想跟大家分享的东西,我为什么特别强调技术,如果你们见过一个完整制片预算表,这个预算表里头,有一部分是线下预算,不是算大卡斯、大明星这部分人的,都在线下里头,线下里头包括你的器材,包括你用的技术制作,包括跟这些技术来的跟机员所有人工的钱,这些所有的钱,在线下部分。客观的说,一部电影,当他的剧本确定以后,他的分镜头剧本出来以后,他的线下预算是可以确定的。不能确定的是线上的部分,你用章子怡,跟你用一个不太知名的女演员,那成本肯定不一样。但是在拍摄部分,没有太大差别,实际拍摄部分不会有太大差别,今天我坐在这说话,你架这个机器拍,跟章子怡坐这拍,可能章子怡对灯的要求高一点,她希望把她自个儿拍的漂亮一点,那也就加一个灯的成本,不会因为这个有任何其他更大的成本改变,当然章子怡出场费高,就这么个例子。

所以,实际上在电影预算里头,最最看得清楚的,明确的,可实现确定的成本是在线下部分,而线下部分里头,很大一部分都是跟技术相关的费用,比如你的摄影,你的灯,你的摄影器材,像以前有胶片,你可以算出来,你的片比多少,多少的胶片,然后你的录音器材。

最近《爸爸去哪儿》,我看了他们的工作照,那根本就是一个录音器材展示会,一排三四十台的摄像机,是高清的,然后录音话筒,一排举话筒的,三四十个人一块在举着话筒,那个画面太有震撼力了,所以这是电影预算里构成非常大的一部分的成本。然后现在因为数字拍摄的技术,数字中间片,无论你前期是胶片拍,还是数字拍,从数字中间片这个环节开始,后面所有的环节,基本上都是在数字这个平台上完成的。而这个平台它的可计算性就更强了,因为它跟机时有关,任何一种特效计算都跟运算的速度有关,它都可以量化,一旦量化的时候,它的成本相对也是清晰的,相对是清晰的,我说的相对清晰是什么呢?你不会拍着拍着下雪了,棚压了,三天就不能拍戏了,不会出这个问题,因为你在机房里,肯定不会有这样的问题。所以这部分成本,现在在整个 电影制作运算里头,占的越来越多,就是从周期上,也比以前占的越来越长,现在电影的后期时间,比原来传统电影后期时间,也延长了,就是越来越多的依赖于在后期的特效完成,所以作为制片人来讲,如果你不了解技术,或者说你不知道技术在你这里头的分量,是不是应该得到一个合理保障的话,那你在预算控制上,是很容易出问题的,因为本来演员的档期这种事儿是最没谱的事儿。

简单说,人家回来给你赶拍,飞机延误了,北京雾霾了,然后他万一要是连续飞几个地方,他要赶场,这是很正常的,演员中间有时候去赶场,A地飞B地,那有一场商业秀,B地转C地,结果赶上每个地方都延误了,这在中国是太正常的一件事儿了,然后那您三天就没了,但是对于这样的演员来讲,特别贵的演员来讲,三天就是很大的一笔钱,但是对于技术部门来讲,相对来讲,没有这种风险。

像丁晟拍《警察故事》拍摄期才50天,他后期光剪辑,剪辑了五个多月,而那里头特效量其实挺大的,做的比较细,因为他自己广告导演出身,所以你从周期控制上,你能看到很明显的,跟技术有关的时间和相应的成本越来越大,占的比重。真正人拍,实拍只有50天,所以在这个里头,为什么我特别强调对于技术的了解。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技术是最容易学的部分,有书,有机器,但同时也是最重要的部分…

我不知道这里在座有多少人,是以后有兴趣说,我去做制片人,或者说我想往这个方向走,如果这样的话,我非常支持大家,先从技术这部分学起,因为这部分最容易学的,有书,有机器,然后你可以跟着去练,这个活相对它也没那么多人际交往,更多的就是不断去摸索的问题。这块应该说最最基础,但是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条。你们知道奥斯卡全称它是技术与科学。

我们中国动不动就是,我上学的时候,说电影就是艺术,是宣传工具,电影的几个功能什么的,还考试呢,文艺小百科考试。但是现在无论你把它当做一种什么样的产品,或者是商品,它的技术属性是不能够否认的。另外还有一个非常关注技术的原因,是因为如果大家回顾电影史的话,电影从它诞生那一天,为什么是那一天诞生,就是它作为一个,在巴黎大咖啡馆的一次公开放映,决定了电影这种娱乐形式,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存在了,之前这种利用人的视觉暂留原理的娱乐形式,其实早就有,中国的跑马灯什么的,都早就有了。但是那一天作为一个电影放映诞生日,就是因为它的这个技术,决定了它能够成为一个公众放映的形式存在,而之后的每一次技术的变革,无声到有声,从黑白到彩色,都提供了电影创作者更多的创作空间,当然很多人的命运也因此改变了。

不了解技术,你的创作思路是局限的

前一阵有一个电影,讲一个电影演员的那个故事,他也面临从无声到有声过程转换这件事儿,其实是一个世界电影史缩影的价值。这些年的变化,比如说3D,比如说我看了一个朋友,他们弄那个棚就是3D捕捉的技术,实景合成,今天我坐在这给你们讲课,它实景合成出来,你看到的可能是我坐在拉斯维加斯一个赌场,你在监视器上看到的时候,我已经跟那个场景合成在一起了,现在很多这种技术的出现,如果你不知道,你还在用传统方式去制作,可以不可以?可以。但是第一,有可能你的创作思路就被局限了,因为你认为做不到,原来传统工艺上做不到,所以你不敢想,从编剧阶段你就不敢想,从导演阶段,你也不敢这么干,你就不了解。另外从制片人的角度,可能因为这个,你的成本会增加,因为你一定要去实拍,这件事儿,成本就大了去了,而且风险很大,可是如果有这些技术的话,实际上很多现在都不需要去实拍就可以做到的。所以如果大家有志于,或者有兴趣对电影有更深入的,尤其不是电影学院,不是什么所谓跟文艺沾边的这些学生,我觉得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障碍,你有的你的长处,所谓这些文艺青年们不具备的长处,那你从你的长处做起,可能技术这部分的学习,是最容易的,也是最清晰又标准的一件事儿吧。

从商业层面讲,对投资预算和周期的管理职责

第二部分,从制片人来讲,他肯定要考虑到商业的问题,因为你要找资金,你要对投资预算和周期有管理的责任,你要最终把它推向市场,得到个良性循环,主观意愿是这样的,但是目前在中国,显然不是那么多片子都能做到的。那么在这个过程中,你涉及的知识,都比较商科类的,现在很多电影基金,基金一定会跟你谈的都是金融的词,他要的各种东西,你要听不明白的话,可能就有点儿累的慌了,他也觉得跟你聊的累的慌。

比如我曾经帮一个朋友,推我一件事儿,找的还就是清华的一个基金。清华这边说,那你让他给我交一个商业计划书出来,我就把原话转给了对方,对方就说,商业计划书怎么写,我当时就想,这个事情很纠结,因为我只是帮他忙,我也不是很了解那个事儿是怎么回事,我就清华那边说,我说他们搞这个的,不太会写商业计划书,人家回答特痛快,那就算了,说连这个都不明白,我怎么跟董事会解释啊,我想也对。人家投资人凭什么要了解你们每个行业具体的东西呢?你连商业计划书都写不出来,也是有问题的。当然这个在电影行业特别普遍,因为尤其在我们过去老的,大概一二十年以前从事这个行业的人,知识结构是非常单一的,它接触的圈子也非常单一。你让他做一点圈子之外的事儿,对他来讲太难以理解了,匪夷所思,无法明白你在说什么东西。那财务肯定的,因为拍摄剧组过程中,财务问题非常多。而且以中国这种税务管理来讲,永远在打架。因为剧组它有很多,不那么容易严丝合缝的事儿,在处理上就会有很多问题。

然后市场营销,因为现在的投资,很多人都会先问你,你这个片子能做多少钱,为什么?你最起码你要回答这个问题,你对你影片的前景和市场方向要有所判断。当然你也可以凭空胡说八道,但是你就看你的运气,你的胡说八道能不能蒙来钱,你要是自己有一定的概念,你能够非常清楚的说明白,我为什么做这样的题材,为什么这样的演员组合,为什么我看好这个题材,拿出一套东西出来,会比较有说服力。这个思维本身就是市场营销的概念。

第三,国际贸易,就是因为现在有很多的片子其实是做合拍,合拍的话,就涉及到国际贸易问题,你说我们是小打小闹合作,也一样涉及这个问题,像我之前有谈过,跟欧洲。很简单,你涉及到另外一种货币,这种货币之间,你们钱的支付,很多的费用,包括哪部分怎么做,怎么设定这件事儿,就决定了你最后一个结果。因为我们本来项目就不是很大。那点儿利息的差别,或者说这些东西的差别,可能就决定了,你是否还能有点儿盈利空间,包括各地方的税收,国外的税收,国外针对于电影行业的税收政策,每个国家是千差万别的。比如新西兰对于电影的退税,加拿大联邦政府和各个省的政府,还有不同层级的退税,还有针对不同板块的退税,比如你在加拿大做一个项目,你符合联邦退税,你符合BC省退税,然后你还有部分特效在那做,你还符合特效退税,每一部分税的累计,有的是择高,有的是说你只能占一下,有的是你三项都可以占。然后又涉及到资金的问题,有的是你要先付到后退,有些是直接怎么折算,你制片人都要想这个问题,你听起来很疯狂,我跟加拿大电影委员会开会的时候,人家拿出来,关于加拿大整个电影产业政策的一个表,是一张大表,密密麻麻的表格,我估计电影行业里的人,多数人拿到这张表,不用看内容就已经疯了,因为我们这行的人,多数他们是痛恨表格的,对于数字和表格,他们本能的就反感,就恐惧。

我在中影公司的时候,就很有名的“表妹”,因为我很喜欢做表,领导各种数据分析,把我叫去,让大学生过来,让她弄这个东西还可以。但是这些东西,你作为制片人,你都得了解,你说一退,退10%几的税,现在电影利润空间能有那么大吗?除了个别黑马项目,多数项目真正的收益率也就这么多,你在一个税上,足以就回来了。为什么像卡梅隆的片子,在新西兰一直在做下去,它整个针对于后期产业的政府退税的政策,退回来的税,都是以亿计的,那他为什么不呢?他当然在那做,而且它本身又是最好的,它整个工作室和后期公司,全世界公认最好的。所以人家合情合理啊!对吧?所以这部分,也是要特别清楚的。

那法律就不用说了,无论你跟你整个团队签的合同也好,还是你销售版权,你买这个小说版权,所有各种的法律合同。我原来手下有一个助理,每次让他处理一项工作,他就决定要学一门,就要改专业。因为他外语很好,是处理国际方面事情的。后来有一天,就是因为我们跟海外销售,签了一份合约,合约这个工作过程当中,结果他突然跟我说,我决定了,我以后要学法律,我说你是打算留学学法律?对。英文虽然很好,但是用英文去看合同,他依然觉得那个是天方夜谭,说的就不像人话,我不知道你们看过英文合同嘛,那个句子超长,一个句子没逗号,三行很正常,因为它是一个完整的非常严密的表述,不能有任何的点在里头,非常之严密,所以当你涉及到这种合作的时候,据我的印象中,包括跟香港有些公司,最终落笔的合同,都是以英文为准的。我做过日本的片子,就是因为这是两种语言,我们最终认定的法律文书也是以英文为准的,所以这就涉及到以哪个诉讼的地点为准的问题,是日本,是中国,还是大家共同认可的某一地,这些都是要处理的法律问题。

从艺术表达及哲学层面来讲

第三条,电影最终它涉及到艺术和哲学的一些东西,所以这三块,应该说是电影制作,或者电影制片人,他一定会涉及的三个领域,只不过,从我个人经验来说,他的知识结构也是一个金字塔,只不过技术在最下面,它是最扎实的,也是最科学的,就是你可一清二楚的,看得清楚技术是什么。其次是商业,商业也可学,你读商科的书,看市场营销的书,看什么的,但商业有一条,它需要你实践,不是说你把那些marketing的词都背下来了,理论都考过了,你就能用好了,不是这么回事。那个需要更多的实践和经验的积累,另外,商业一定有人和人打交道的问题,所以你如何以你的个性去建立起你的朋友圈子也好,或者行业圈子也好,来有助于你更好的做好这件事情。那肯定也是一个需要时间的事情。

关于艺术和哲学这部分。我觉得这不是简单的靠读书摸机器就能学得来的,它更多的是人很长时间历练,甚至于从小就开始的一些影响,我们现在看到一些导演的作品,其实始终都跟他年轻,或者是少年的时候,成长经历是脱不开的关系,他想脱都脱不开的关系。中外都一样,美国有一批导演,他们都是意大利后裔,所以他们拍电影里头,他们会潜移默化的都在用意大利的元素,因为我去过意大利以后,我才发现那些美国电影里,有那么浓厚的意大利元素,包括电影那个故事,可能根本不是讲意大利的人和事,但是音乐也好,一些美学上小的地方,他就无时无刻的,因为那是他骨子里的东西,他虽然生在美国,长在美国,但是他妈妈,因为意大利人也跟中国人一样,是大家庭生活的方式,他会潜移默化的,受他那种文化的影响,这种东西,这种素养,就不是说你上一个电影学院,或者说你上清华经管读了MBA,不是靠这能学来的,这就是你自己的一种素养。

至于为什么要谈哲学问题呢?
最近有些片子,所谓成熟商业片导演的片子,商业上都不太成功,那么制作各种问题不说了,各种吐槽,各种互相对骂也都不用提了。但是剥开以后,其实有一个价值观问题在里头,就是说你作为一个创作者,你要讲什么东西,你要讲对一个事儿什么态度,这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,那么你这个价值观,跟社会大众,能够建立沟通和认可的时候,再加上你有各种形式、明星,好看的、热闹的东西,你就能够有比较好的成功。但是如果你不是,即便你是大导演,这个也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得到这个成功。

好的故事就是在传达一种价值观

因为这个问题,在近几年其实特别突出,包括前一阵,麦基不是讲了一个编剧课吗?我没去听,但是好多周围朋友去听了,他们有把上课的记录拿回来。其实麦基也在强调,包括《故事》这本书里一直在强调,就是抛开技巧不谈,就是好的剧本,好的故事就是在传达一种价值观,那你的价值观是什么?价值观这件事儿,大家往往说,我们是创意产业,价值观这件事儿,其实不太需要创意,价值观就是你对于世界对于人类,对于人性的看法,这个东西几乎是亘古不变的,从古希腊到现在,除了有个别的,比如说中世纪的宗教黑暗时期,那个时候价值观可能不太一样的,但是之后,应该说从文艺复兴到现在,西方启蒙主义之后,这几百年,整个世界的价值观没有太大变化,一直是一个比较一致的一种状态,反而是中国这些年价值观在变化的过程中,因为随着社会经济的变化,大家对很多东西,从一种没想过到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儿很重要,然后到忽然开始质疑,这件事儿真的这么重要吗?中国是这么一个阶段。从整个世界来说,中国其实也无非只占了五分之一的空间,剩下的五分之四里头,基本上没变的。比如说最基本的,所谓什么叫西方的主流价值观,主流价值观尊重家庭,有责任,尊重个人的人本主义,尊重每个个人生存的权力,和他的意志,鼓励个人的努力。你说美国梦,美国梦为什么美国的电影,拿过来永远会票房好,美国梦难道不是中国梦吗?大家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,让生活更美好吗?不希望通过你的努力,去追上你爱的女孩,跟她能够幸福的在一起吗?但是我说的这个故事,其实也就是白雪公主嘛,从童话到古希腊戏剧,到现在的电影,到美国翻拍的无数版故事,一样的,其实这就是一点人性的本能而已,没有什么更高深的东西。

所以现在中国电影,因为我参加过一些海外影展,我非常能够明确的感觉到,我们电影走出去的困难在哪儿。就是价值观这个问题上,大家差别比较大,因为老外他固定在这种状态下,也有几百年了,所以他不太能理解,为什么中国人能这么想这个事儿。当然没关系,如果你的电影只是给中国观众看的,你在中国社会观众下,能够认可你的价值观,那也就OK,反正中国市场现在第二大市场,中国你把钱捞回来了,你也算是赚回来了。但是问题是说,我们把电影的商业属性,我承认它有商业属性,作为制片人,他有责任回收成本,但是电影还有一条,我相信你们很多人不是学电影,不是干电影的,为什么会大冷天跑这来坐着,还是因为电影对你们有一种吸引力,尤其是有些经典的电影,给了你一些刻骨铭心的影响。那么什么东西会成为经典的?你们自己其实可以回头去想一想,哪些东西曾经感动你,让你觉得对电影这种东西,进行深刻的研究。这样的电影魅力在哪,这就是电影另外一个属性,它有影响人的力量,这是它跟任何其他的商品不太一样的。

好的电影可以影响人生

你说我这瓶水我喝了,我解渴,我挺感谢它的,但是它不会让我一生一世的难以忘记,除非我今天在沙漠里,我几乎死了的时候,有人递我一瓶水,那我会很感谢那个人。但是电影往往有的时候,会起到这种作用,就是在你某一种特定的状态下,看到某一个电影,他影响了你的人生,有些电影是可以做到这种效果的。这也是我心目中好电影的概念,除了赚钱,赚钱这是一个商业概念,除此之外,如果你的电影可以影响另外一些人,影响他对于世界,对于生命的态度,我觉得这种电影也同样值得你花生命去做的,就像我刚开始说的,两年的时间,你干点儿什么不好啊,你炒个股,你挣点儿钱,你上哪旅行,你干任何一件事情,你两年都可以过得轻松而愉快,你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去做一个电影啊?

当然有人说我这个电影,我赌它能成为下一个《泰囧》,然后这个片子,我就能赚多少多少钱。如果是出于这种目的去做的人,我也不太相信他能做出《泰囧》来。因为《泰囧》的编剧束焕是我的好朋友,他从来不是这么一个人。他是一个认认真真做他的事情,专注于他的创作,对朋友很好,他就是这样一个人。他从来没有想过,说我可以靠我写这么一个本子,一夜致富,然后一夜致富以后我就开始多牛,一点都不是这样,是一个特平和的人,现在他还是给蔡明,他本身一直帮蔡明写小品,他也是《葛二蛋》的编剧,就是他在那一年里头,他的小品,他的电视剧,他的电影全火了,你觉得是偶然吗?是命好吗?肯定不是。所以我非常坚信,谁赌了说,我这一把拍完了,我就赚十倍的钱,凡是这么想的人,基本上也赚不着这个钱。所以倒不如目的单纯一点,认认真真的说,你想你一个电影,真正能够让观众喜欢的东西在哪,这个蛮重要的。

至于其他,我为什么放个其他在这呢,我相信大家肯定挺关心,现在各种市场数据的,你们不觉得中国电影的类型特别单一吗?就在市场能看到的电影特别单一。包括所谓商业成功的电影特别单一,比如我们没有科幻片,我们所谓的惊悚片,大家天天都在骂,说电影局审查问题,惊悚片难道除了闹鬼就没有东西可以让你惊悚吗?能够让你感觉到恐惧的东西,难道只有闹鬼,一惊一乍吗?不是吧。很多题材,为什么呢?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文理分班对我们成长过程的影响

因为我自己个人,因为我做这一行,我也做公司,也教书,我的感觉是这样,就是我们这个行业在以前,是一个非常窄的行业,从业的人员是特别相似的一群人,在我上学的时候,1990年的时候,电影学院基本上只招文科生,我那一年刚刚开始在某些戏招理科生,所以这个行业,传统上来讲,只有文科生,你才能考,理科生就不能考,我们那年刚刚开始,而且只有北京考生可以考,所以他的知识结构决定了他非常单一,他们对某些领域东西完全无知,完全不知道,我给你举个例子吧,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,曾经限电,就是限制每屋的电压,因为怕用电炉嘛。然后我们决定在宿舍里吃涮羊肉偷电,从电灯上拉电这个事儿,我们班男生没人敢干,我干的。为什么?他们是文科的,我是理科的。我非常明白这个并联线路,串联线路这个事儿是怎么回事,我也知道这件事儿没那么大风险,220伏能怎么着,关了电,然后把线一接,甩下来我就开始吃涮羊肉了,然后就说谁干的这件事儿,我记得有一次谁的灯绳坏了,就是接灯绳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儿,它明明是不导电的嘛,男生说,别别别,别电着了,我说怎么可能电着,你离我远点儿就行,万一我电着,不会传你就行了,他完全不理解。这就是电影学院的时候,就已经很明显了,跟男女无关,只是跟你的知识结构有关,他解决不了这些问题。所以你想这些人以后搞创作,你让他去找创作题材,他横是不能找出跟科学有关的题材来,他也不看啊!他没有这个知识的积累,他怎么可能去看这种东西呢?

就比如说像法国拍这个《海洋》,《迁徙的鸟》,然后他们为了拍这些东西,都发明了一种专门的拍摄装置,因为特殊的拍摄环境,他要跟着大雁一起飞,匀速,然后不要影响鸟类,这是科技发明,但是目的是为了派这些东西。这种事儿以我了解,中国的创作团队,第一没人去干,第二也想不出来怎么干,因为他不具备这个基本知识,这是我们整个行业,现在人的知识结构决定的。当然我觉得现在有一个好的消息,我再青岛教课,最近他们青岛搞一个微电影大赛,得大奖的那个团队,是一票青岛海洋大学毕业的人,他们当年上学的时候是话剧社爱好者,然后他们一直毕业以后,几个年轻人一块合作,我一问专业,海洋地质,海洋物理,海洋生物,连摄影全是学这个专业出身的,没有一个是跟艺术有关的专业,全是纯的这种工科,而且特别专的,专门在海里找矿的这类专业的人。所以我跟他交流的时候,我发现他们有特别好的一条。

第一,知识面广。就是一个理科生,理科男,但是他很喜欢,你可以喜欢文科和艺术的东西,这是个人爱好问题,没关系,但是知识结构里非常好的理工科训练的东西,逻辑非常清楚。然后有非常好的学习能力,因为理科训练,他是有学习方法训练在里头的,不像文科更多的是死记硬背。再有一个就是说,因为他们是理科出身,所以他们很善于去解剖分析各种东西,他其实也没上过任何视听语言的课,但是他们可以自个儿去读解一段片子,把这段片子给肢解了,用理科解构的方式,不是我们读文本的解构方式,它是理科式的解构,然后一点一点分析,这个光怎么回事,他拍的东西很精致,我们当时知道这帮人的背景的时候,非常震惊,海洋大学的?海底下的,他怎么都拍地面上的事儿了呢?而且光什么的都做的非常好,我们当时以为灯光摄影总该是学出来的吧?也不是。我说你们怎么做出来的呢?我们全靠自个儿琢磨,我说怎么琢磨的?就看哪个片子好,我们就一点一点分析,怎么分析?就一点一点的,因为没有人教他们。所以我觉得,因为他们开始拍短片和纪录片出身的,所以他们开始进入到这个行业,而且我相信在全国有很多这样的人,包括现在中国的纪录片频道什么的,慢慢也在成长,我觉得会有越来越多不同知识背景的人进入这个行业。这是我非常期待看到的东西。

因为我实在很厌烦,永远在那跟你说,姐我有一个想法,这个想法完全不着边,也没法落地。你天天都在跟一些有想法,但是不能着边落地的人在一起,你会很崩溃的,然后他还觉得你不理解他,然后他觉得你不帮他,你完全制片人应该帮,我怎么帮你呢?我对他们的形容,非线性不相关,你说这件事儿,我怎么给你串成一个90分钟呢?你刚才跟我说,三个故事拍成一个电影,成为可能,都不是三个故事,它是无数个片段,这怎么能串成一个东西呢?串不出来,很痛苦,而且他完全也不考虑怎么执行这件事儿。所以我是在这个过程中,我越来越期待,有一些不同知识结构的人进入这个领域,而且我也看国外很多制片人也好,大导演也好,你会发现他们的知识,是跟我们中国的大导演和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,詹姆斯·卡梅隆,非常擅长潜水,而且他对水下的研究,应该说世界领先级别的,所以他可以发明去拍马里亚纳海沟那个深浅装置,因为我本身潜水,我知道那个装置的技术含量一定特别高。否则的话,你根本不可能达到那个深度。他对于材料科学,很多东西都要专门的研究。这是一个导演干的活吗?在中国你觉得可能吗?不可能。

李安为了拍《少年派》去学潜水,当然他可以找一个潜水员帮他把水下的这种东西,各种素材把它拍上来,然后你帮我看,没问题,作为导演可以用这种方式。但是他为什么要去潜呢?因为你只有自己体会了,你才能找到那种细微的感觉。人在水下一方面你会特别有一种在空气里没有的自由感,当你能够掌握中性浮力的时候,你是有一种像鱼一样的自由感的,你的呼吸就可以决定你的起伏的时候,你是很自由的感觉。但是同样一方面,你非常知道,潜水危险的时候,又有一种恐惧感和一种绝望感。你到那个时候,你觉得世界特别公平,你任何一个错误的操作,或者一个紧张,你憋一口气,你都可以命丧大海。所以这种体验,一定不是一个水下摄影师,帮他拍素材就可以有的东西。但是这对于导演的创作非常重要,他才能有这种体会。但是中国的导演,我想第一,你跟他提这个事儿,我潜水干吗啊?那多危险啊,我不去,那你就永远拍不出这种出来,你没有真切的感受。或者说,翻译过来,我认为是缺乏对这个世界,不同领域,不同空间的一种好奇心,这个就成为我们现在创作,特别局限的一个问题。

我还曾经做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研究。在《步步惊心》火了很久以后,我才看见这个电视剧,然后我就觉得挺好看的,这是什么东西?一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剧,然后我又去论坛,看了看它原著的连载,我又看了一下贴吧里头粉丝的留言,我就研究这件事儿,怎么会是这么一件事儿,怎么会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东西,横空出世,我也承认他做的确实做的也不错,无论是小说,还是作为电视剧的制作,都是很好的东西。怎么会这个人做了这么一个东西,北大学金融的,然后我研究了一下,很多网络上,应该说我们从专业角度上,得承认他做的不错的东西。这些人的知识背景,有学医的,有学金融的,有学理工的,没有一个是跟文艺有关的。但是你能否认他们对于人性的刻画,对于剧情悬念,故事的推进,比现在的职业编剧差吗?我认为都不差,非常好。而且这个故事明摆着是编的,也不是他个人亲身经历,对吧?

你说《山楂树之恋》,还有个人亲身经历在里头,而这个完全就是一个编出来的东西,可以做得这么好。这就让我觉得说,其实他的知识基础和他原来的训练,加上他个人的兴趣和素养的积累,对他搞创作是非常有帮助的。所以这也给我一个启示,未来做电影的人,包括制片人,很有可能来自于其他的行业背景。因为我罗列的这些知识,你可能原来是做金融的,那么你有什么放这,你缺什么补什么,你不了解技术,你去了解技术,你不了解拍摄,你跟拍摄去学习。你说你是学法律的也可以,其实这么多点里头,你任何一个点,或者几个点,你已经掌握的时候,都是你的一个优势,然后在这个优势基础上,你去补足你所不足的部分就可以了。当然如果你是一个纯的,很年轻的,就像我在电影学院教本科生,他一张白纸,那你就一步一步来,从最基础的一步一步走起,什么时候去实习,什么时候去锻炼自己,那么如果你具备其他方面,这个其他比如说你是一个科学怪才,你对某一领域的科学知识非常有兴趣。那很有可能就是你未来,你最能做擅长的那一方面,因为那是别人都不懂的一个东西。所以我觉得这个其他也挺重要的。因为中国你看这一年,来来回回就这点儿东西,题材上,可以说以中国的文化也好,以中国的社会这么大,变动中,这么丰富也好,怎么都说不通这件事儿,就是类型如此单一,没有办法。而且你说观众就没有需求吗?你看网上,那些各种点击率高的网络作品,涉及的类型和题材,其实挺广的,这说明普通消费者,对于文化需求,他是有多样性需求的,但是我们做电影的人做不到,是因为我们窄,不是因为观众窄。这一点也是未来的一个趋势。

我的人生就是从“小表妹”变成“大表妹”的过程

这个就比较琐碎,比如说制片人工作里头,会有前期跟剧本有关的,买剧本也好,写剧本也好,怎么着也好,接着是找资金,这个事儿也比较麻烦,但是现在在中国反正找资金听起来不难,但是你找靠谱的资金很难,靠谱资金的意思,我的概念是,除了钱以外,它应该有别的资源,或者有别的支持,如果这人说,我就给你钱,什么我都不管,这种钱最好别拿。因为没有任何监管,这件事儿不是一个好事儿,因为他往往会过高的估计电影的投资回报,或者带来的名利这些东西,把它想的太简单了,而缺乏一种专业的监督。当然有些匪夷所思的,乱七八糟的条件,带有这种条件的资金,那最好也别拿,因为你肯定有做不到,当然如果你抱着蒙一把就走的态度,那你就另说了,那就啥钱都可以拿,只要你走的痛快,别让人逮着就行。

然后人员在前期要选人选演员,包括定导演、摄影,制片团队这些,跟人的管理有关。然后预算,做制片计划。这几部分,它有一个逻辑结构的,你一定是剧本确定以后,你才可能确定你整个的预算是多少,包括人员确定以后,你才能有。因为我经常遇到这种情况,谁要拍一个什么东西,大概多少多少钱,我问剧本有了没?没剧本。我说你怎么定出来的预算呢?就差不多,我说为什么差不多呢?你同样拍一个电影,举例说,恨不得说同一个故事,我放在意大利拍,跟我放在香港拍,或者我放在台北拍,同样是两个地方追杀的一个故事,肯定会不一样的,这个预算怎么可能随便就定了呢?所以没有在出完整剧本之前,你只是有一个不到一页纸的故事大纲,我也挺不能理解,现在怎么会有人给这种钱的,最终越做越细,预算和周期的时间表,以及完整的制片计划这些工作。所以为什么制片人工作,更多的像一个项目管理者,到这个时候,你觉得他跟艺术没啥关系,天天还是做表的工作,只不过你手下有一个小姑娘帮你在做表,你自个儿得看明白这个表对不对而已,我的人生就是从“小表妹”变成“大表妹”的过程。

制作阶段相对来讲,监督这个是两个,一个是时间表的完成和预算执行的情况。解决一些剧组内部的沟通问题,人在一起永远是有矛盾的,所以还是个大家长,经常要去抹稀泥,真的很棘手的问题,也要拍板去解决等等,这是制作阶段。我没有真跟Studio工作过,但是我大概知道一些他们的规矩,如果真的跟Studio工作,真的涉及到的完全担保,那你这个事儿责任就大了去了,你不能如期完成,都会被炒掉的,那管理的要求更严格。

最后这个后期阶段,这个后期阶段我要特别强调一条,它跟我们常规以为的后期,我把影片后期做完,在中国来讲做完,送审通过叫完成,不是,制片人的工作不只是这部分,他有其中一条,你要跟发行商合作,在后期阶段就要跟发行商来确定,你的发行上映的营销宣传和发行事宜。因为你所有前面的制作,是为最终能上画为做准备的,那在你定检这个阶段,之前其实这些工作都要完成,所以这是制片人要做的,在中国传统的很多制片主任出身的制片人里头,他是没有这个概念的,他的概念就是,电影局上映许可证给了,通过令给了,然后工作拷贝交了,过去有规定给资料馆的工作拷贝嘛,所有该交的东西我交完了,我走人了,你再找他都找不着了,他认为这叫完成,不是的,那叫制片主任工作完成。制片人这个时候,后面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。

你如果看过写李安的那本《十年一觉电影梦》,里头讲到他的制片人詹姆斯,在他《卧虎藏龙》得完奖以后,这个制片人拖着李安跑了全世界几十个国家卖片子,李安那时候也疲于奔命,说我能不能去,他就,你要是能去的话,这个地方可以多卖十万美金,李安一咬牙就跟着去了,这是制片人该做的工作。但是中国可以说,目前很多叫制片人的还是没有这个意识,他觉得我交活就算不错了,准时给你交活就算完成,后面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了,但是为什么有这个观念呢?跟我们在计划经济时候的体制有关,计划经济的时候,制片厂就是拍完就完事儿了,后面的宣发呢,在计划经济的时候,实际上它是交给中影公司的,它的真正发行是交给中影公司的,所以确实他们习惯于交活就完事儿,就开始干下一部戏了,不太考虑这个片子在全国上的怎么样这种事儿。制片厂的宣发处,在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对接部门,它帮你去准备拷贝、海报,准备这点儿东西,而且那个时候海报和宣传片非常单一,我工作的时候,国产片提供给我们的东西还是八张剧照,一张海报呢,你看现在各种热热闹闹的宣传片,在不到20年以前,国内多数的传统制片厂出来的人,他还习惯八张剧照,一张海报就完了,就没了。所以也是这种传统,可能影响了后来中国很多制片行业的人,他习惯于后面这个片子营销和上市跟我没关系。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更愿意引用西方概念的原因,因为本身制片人的概念,更多的来自于好莱坞的一种概念。中国过去的体制,是前苏联体制,也是计划经济体制,确实在从理念上,我们原来不太具备这一条。

制片人的素质与价值观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那制片人的素质,刚才我说的那些,都是你该具备的知识。素质这一条,你没这个素质,能不能干这个活,可能也能干,但是你有这个素质,应该说你能干的更好一点,比如说你作为拿了投资人钱的一个人,往少了说一千万,现在最起码得一千万做个片子,往大了说上亿,你最起码有一个概念投资回报,你得给人家投资人一个说法吧,这个投资回报包括财务上现金的,也可能是综合的,比如说对它品牌的影响,对它企业商誉的影响这些东西,因为有些企业它投片子,并不是完全为了财务回报,它有一些商业综合的东西考量。

第二就是你的价值观,这事儿我为什么又拎出来说呢?因为我上学的时候,刚刚管理系成立,我记得我们学校老师就说,你们这个班以后会跟其他那些班打架,因为他们都是创作类的人,编导摄录美,只有管理是干制片干发行的人,说你们就是以后会打架的,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,因为在现场,制片人永远跟导演打架,导演老想多拍两条,制片人老不让他拍,导演老觉得这些东西,应该再多花点儿钱,制片人老得让他省,你们天生安在一起,就是当矛盾使的。为什么呢?当我真正去做这件事儿的时候,为什么会这样?当你脑子里有一个投资概念的时候,你会本能的判断,多这场戏,多这个半天,多花这些钱,我值吗?你脑子里会搬弄值与不值,那我相信,这个值与不值的判断,我和另外一个人,还有可能我们比如四个人,都是制片人这个身份,我们四个人角度是不一样的。可能在我想一想值,我认了,在他就觉得说能有多大差别,就这么着吧。就是每个人角度会不一样,做这类判断的时候,其实有你价值观体现在的。

因为他基于你对于一个好电影的理解,以及对于如何构成一个好电影的理解。就是说什么东西是必备的,在这个必备的前提下,你就要承受更大的时间成本和财务成本,那么这个就是基于你自己的一个判断,这个判断最后是有代价的。

我举个例子,就是我到华谊那年,正好发《夜宴》,没定检呢,在小刚工作室那看样片,看两个版本,有一个长一个短,当时只有我是没看过前面的,我的脑子是新的,说让我坐前头,说你仔细看,我想为什么呀?这么多人,两边出品的,寰亚的老板和这边老板都在,为什么要让我呢?我看完以后说,你说长版短版,我觉得压力好大,一堆人在背后看着我,当时因为没有想特别多,反而非常单纯,我说那长版。为什么?我说因为那个短版有点儿没交待明白,就是以我们这种专业干这个的,我都觉得没交待明白,那还是长版交待的清楚一点。然后寰亚那边也跟着表态,他们也觉得长版更清楚。但是,小刚他也很明白,那你们可想好了,长版就意味着,大概差不多多出一本,等于他那个长度,刚好是在6本到7本的边界上,如果多了,那一段就变成7本了,那会儿还胶片呢,7本,那你的洗印成本就上去了。

当时洗400多个拷贝,你算算,光洗印费增加多少。然后因为这个片长的变化,我一天会少拍一场,我们做发行的,其实我很算每天场次的,就是综合来讲,我增加的都是成本风险。在这个面前,他再问你一遍,你觉得还选长版吗?嗯!选长版。其实我那会儿我心里也知道,这意味着我们成本增加了,但是依然会做这个决定,然后中磊他们也都支持我这个决定,其实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,做制片人也会有这个问题,你究竟要保留影片中多少的内容,要砍掉还是要保留,这种取舍永远是会打的,而且那个时候,你经常自个儿左脑和右脑在打架,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,这样怎么好,那么怎么好,心里其实都明白,一定是各有利弊,但是你最终就要做这个决策,而且这个是几乎天天都在发生的问题,有的时候你跟摄影打,有的时候你跟美术打,跟美术打的时候也多,美术花钱也多,还有导演,都会有打。所以这个时候,一方面你如果能够充分理解这些创作者,他为什么这样的时候,可能会有更好的沟通,如果你确实说,你理解,但是不能接受,那你可能有助于你跟他们互相协商,我非常理解你们为什么,想多拍,想怎么怎么样。

但是基于什么原因,还是得用原方案,这种情况也是经常会发生的。所以这个就是挺重要的一个技能,你一定要具备这么一种,你自己心里得有一个谱,有一个基本的准绳,你才有可能,在你处理这种问题的时候,处理好。所以值与不值,现在如果老师告诉你说,这样就值,那样就不值,60分就对,59分不对,到现场都不是这么回事。包括前一阵儿,说过《浮城迷事》里的删减镜头这个问题,当然导演他会认为说,血腥的镜头,他觉得这样够狠,够有力度,但是审查认为你过度渲染暴力了,那制片人怎么看这个事儿,等于就是有一票是明确反对的,导演有他的理由,制片人怎么看,你要权衡吧?你是说服导演说,你已经表达青春了,还是说你支持导演,咱们跟他硬干到底。还是说你想办法去斡旋,你真的觉得导演这件事情特别成立,你应该想办法去斡旋,有多大斡旋的可能性,其实你就要做这个工作,要去平衡这件事情,想解决这件事情。所以这个就是很典型的,其实这就是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,你换了我,因为那个制片人伊莎是法国人,她跟我俩再熟,我们俩在细微的感觉上,还会不一样的。

在财务数字与艺术表达之间辗转反侧

第二个就是说,你特别煎熬的,你在财务数字,和你的艺术所谓的感性中间,你其实自己最煎熬,因为你会看到每天的支出在走,你也看到,因为做这一行的制片人,多少还有一点浪漫艺术想法的人,他不可能纯粹是个商人,在这个过程当中,其实自己内心也在煎熬,也在琢磨,往往自己是双重人格,一方面觉得我就特别牛逼,特别美,结果等到一个月以后,一看报表就疯了,怎么超这么多啊,自个儿就觉得,怎么会这样呢?或者觉得,怎么这事儿变成一个完全不赚钱,倒亏的一个事儿呢?自个儿开始拧吧。但是您忘了,一个月以前,high的时候也是你啊,你不能high的时候没有代价吧,所以这个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。我觉得做这个工作,因为周期蛮长的,往往你是最早进入,最后一个撤出的人,我经常会提醒自己,莫忘初衷,你做这件事儿的时候,你是为了财务目的做的,说这个项目就是一个赚钱的项目,我们算好了它的盈率,还是说我这个是带着我一个理想梦想,带着我一种内心坚持的东西,如果是后者,我其实心里一开始就没想着它是要赚钱的,所以我一定实时提醒自己,不要看到别人赚钱了,心里就痒痒,但往往不是这样子的,因为我都经历过这种事情,一开始大家谈的都是热血沸腾的理想,结果片子走到一半的过程中,片子也不错拍的,这个时候周围出现了好几个赚钱的项目,立马心就痒痒了,人家那个片子也这么多投资,人家项目怎么怎么着,咱们这个怎么怎么着,不是一个东西,你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要求它,你记住了,你一开始做这件事儿的原因是什么,千万别忘了。要不然你自个儿会把自个儿给活拧吧了。

我们所受的教育对于这个行业的影响

第三,最后一条,我写了一个文理。是因为,我在教一个学期的过程中,我真的发现,中国教育体制,别的行业我不了解,因为我一毕业就做这个行业,我觉得最起码对电影行业,真的是祸患无穷,我在电影学院讲了一点关于电影技术的课,因为发行跟技术是有关的,我们最终你接收所有的物料素材,无论是声音标准,还是画面标准,都是有一些技术标准的,所以一定会讲到胶片原理,和光学摄影的这些原理,讲原理就得讲到光学,讲到物理,原来胶片的时候,它物理跟机械的传动。现在数字的话,它就是数字信号的传输,如何还原,还原成光学信号。讲这些东西的时候,我讲的眉飞色舞,兴高采烈,因为我觉得,又是图示,又是样本,准备的自个儿可高兴了,回头一看,一屋子茫然的小眼神,这什么情况,怎么都这表情看着我啊?听懂了吗?我说为什么呀?有什么问题吗?连问题都问不出来。后来我就忽然意识到,你们是不是都文科的啊?只有一个男生,老师我理科的,我听懂了,剩下的人全都听不懂,因为你要讲胶片的原理,你一定要讲到加色减色法的问题,光谱,它通过加色和减色,在洗印的过程中调光,以及卤化银的感光这些原理,我觉得作为通识的基础去讲的东西,他真听不懂的时候,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讲了。因为你觉得这是一个基本的知识单位,他都没法理解的时候,你就很痛苦,你没法再把它往下讲了,我不能把初中物理给补了吧?所以我就意识到,你说这些孩子在其他的学习上非常非常努力,非常用心的小孩。

当然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多少人有理科背景,刚才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,他是学工科的,我特高兴。以后多点儿这样的人进来,这行业最起码能听懂话了。要不然真的很痛苦。因为我自己亲自处理过问题,就是胶片的时候,洗印的问题,然后出现过拷贝分本问题,这个分本导致了丢一句台词,因为声画不同步的,声画不同步呢,它正好分本分到最后一本上,就有一本的尾端,一旦切换早了,就丢台词,这个台词又是重场戏的台词,分之前没有人注意这件事儿,分完了,开始洗印了,我们在院线放映的时候,有院线的人提出来,说好像丢了一句话。我说不会啊,我说我记得我之前看有啊!台本上也有,我说那什么原因呢?就倒过来查,你记得是在多长时间的时候?说好像40分钟左右,那可能是第二本,那我们倒回去看,分到哪的问题,那怎么办呢?全国都已经开始洗了,发运了,你也改不了啊,这个时候只能写一个通知,给全国所有的影院,关于这个影片放映的说明,在第几本到第几本切换的时候,必须要按照这个提示符的倒几切,早切了就丢台词,要写这么一个通知,最后我那个搭档过来跟我说,说你来写吧,只有你能写明白,因为你是要给全国的放映员看明白,你要不懂放映机,你不知道怎么放映这件事儿,你怎么能跟他说明白呢?我还好,就是我上学的那个年代,电影学院有一年的电影技术课,就是电影技术概论,就是基础课,因为我是理科生,我所有技术课都学的不错,35毫米放映机,松花江5505,我可以做到闭着眼睛挂片放映,刚好是我一个长项,所以我就变成,写了一个,放映一部电影,第几本的切换说明,这也是我干的这辈子干的最逗的一件事儿,就是发片子,发片子,还给人家放映员写封信,那没办法,后来这个事儿就反映给胡晓峰了,就是这次《私人定制》也是他是制片人,胡晓峰还蛮重视的,那为什么呢?你们找着原因了吗?我找到原因了,我给你写个邮件说清楚,哦,知道了,那下次就注意,不把重场戏,不放头尾了。那是胶片的年代有这个问题,数字相对这个问题就没有了。

但是数字也有它的问题,就是每一种技术,它一定有它的局限性,和你要注意的一些东西。你连懂都不懂,一旦出了事儿,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儿怎么出的。我基本上在我一年多发行,在华谊这一年里头,我天天都在处理,因为技术出现的,必须去解决,不是给谁面子的事儿,谁的面子都给不了,它就是有问题了,技术问题最糟糕就在于它谁的面子都不给,你说冯小刚不高兴,谁爱高兴不高兴,它反正就出不来了。它跟别的活不一样,别的事儿你多花点儿钱,给个面子,找个关系,可能还都能搞定,该这个技术的事儿,死活搞不定,所以这也是我后来做制片人的时候,我比较重视这件事儿的原因。因为无论你拍什么,最终你是要为发行服务的,你不能到了发行那,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,像我当时那会儿,天天都是这个问题,怎么办怎么办,各种崩溃。

那会儿,我把我上学时候的一些技术类的书,都已经泛黄了,重新又翻出来,放在办公室,作为时不时查阅用的一个东西。因为基本的光学,机械很多东西是没有变的,没有太多的改变。只是有些变动更自动化一点,原理没变。所以这一点,也是在制片人的准备上要做的东西。因为我关注过这个影视工业网,像陶经,还有像丹戎,他们这些人,音乐我也认识,他们都是纯的技术类的人员,尤其像丹戎,人家是精神洁癖,我觉得王丹戎是技术洁癖的人,他要求非常之高,非常之苛刻。我在跟他工作过程当中,他经常跟谁耿耿于怀的事儿,都是因为别人不理解他对于技术上的苛求,然后他就觉得他很郁闷,跟我来诉诉苦,说小凌你觉得我这个事儿对吗?我说对,那为什么他们觉得我过分?我说他们不懂。其实很可怜,因为他对于一件事儿的孜孜不倦的认真,别人觉得他个性有问题。但是实际上,你说他这么做以后,他个人落什么好了吗?也没有,他给自个儿找罪受呢,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他是这样的,就是因为不了解技术标准的严苛所在。

审查制度真的会限制我们创作吗?

在中国当然就多这么几条,第一你得了解行业的法规、制度、流程,包括立项送审,包括现在属地审查,你的审查流程是怎么回事,你涉及到某些体裁,你相应的要经过哪些部门的审查,然后这些制度吧,我从来都不觉得说,当然我也支持分级制,因为这是对于社会未成年人的一种保护制度。但是我倒不太觉得创作很多问题,是由于审查造成的,因为举个例子说,比如说美国,它每年年产量的电影,跟现在中国年产的数量也差不多,真正在里面成功的电影,票房和综合评价都成功的电影,你仔细看看,其实也都是审查能过的,多数来讲,除了极个别有些东西,多数来讲也是能过的。那为什么呢?其实就是说真正的大电影,一定是具有共性的东西,这些共性的东西,它反映的价值观和东西,和包括这种表现手段,是符合人类多数人的标准的,所以符合多数标准的东西,不管是中国的审查制度,美国的分级制度,还是某一个国家的基本制度,基本上都是一个常规,并不是说那个局限就把你的自由度全砍没了,不是那么回事。当然你要做非常偏的东西,非常小众的,非常个人化的,甚至于是一个非主流的东西,那你可能觉得审查制度对你有影响。

但是如果你是在美国,或者欧洲你做这种东西,你可能不受审查制度的影响,但是你受融资环境,和你放映的影响,因为你一样进不了院线,肯定进不了。因为你一旦分类分成那个级别的时候,你就进不了商业院线,进文艺片院线的话,就意味着你的规模是一定特别小的,它是一种完整的商业逻辑,就是说,你一旦做这个,你就是小众的,一旦是小众的,你就只能进艺术院线,或者只能在艺术电视台放映,你根本就没有进院线的机会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你一定注定是小投资的东西,因为你的商业模式,不可能是一个大的戏院电影,那如果这样的话,就决定了你所有创作的规模,和你们能用的技术手段一定是受局限的,它就是这么一个循环。你要做这个体裁,他就这么想,然后你走的渠道就这么窄,你的通路就这么窄。问你愿意不愿意选择这件事儿,如果你想明白了,就这么一件事儿,你就愿意选,OK,没问题。

那在中国来讲,因为中国现在目前基本上电影正常的回收渠道,就是戏院为主的,你如果做这类,基本上意味着你放弃了进戏院了。你不进戏院的话,那如果你个人只在于你个人表达的话,你干吗还管它审查不审查呢?你现在弄个5D拍,也能拍吧,拍完了,自个儿找哥几个看看,放网上传上,然后你有本事,你传Youtube上,你别传国内的网上,这不都满足了吗?你还介意它干吗呢?对不对?我现在所有讨论的电影的概念,和说我们做制片人的概念,前提都是以戏院放映为准的公众电影,而不是一个个人表达的这种作者电影。作者电影其实关乎你自己,你不关心观众怎么想,你关心观众怎么想的时候,他在整个商业模式里头,他就形成他基本的标准和规矩,其实很正常,这个审查并没有异常之处。

当然大家垢病比较多的,可能觉得它不够清晰,好像没给你写清楚,说接吻几分钟才算合适,露点露到多少算合适,露背行不行,露哪行不行,无非就是较这个劲,但是话说回来了,我觉得太低估观众了,你们去问问观众,有多少观众是因为你露了点来看电影的啊?你真的认为,观众就因为你露了两点三点来花这60块钱来看这个电影吗?然后你为了这个事儿跟电影局打一架,说因为你没让我露那两点,所以我这个片子没票房,你当观众傻呀,这可能的事儿吗?这个完全就是一个借口,不是一个理由。

所以我对这个事情,我记得好像是冯小刚曾经说过,你能够带着镣铐跳舞的话,跳的好的话,那你一定以后可以跳的更好。我对这个东西,因为在国外没有这种审查制度,但是它有其他的尺度,比如说你在欧洲融资,欧洲拍电影,很多要靠各种基金得到钱,那你这个故事如果不符合那些基金的标准,你就拿不到钱,那基金的标准是什么?每个基金有自己的价值观标准,你能不能理解那个也是一种审查,一样的。比如说有些基金是有宗教背景的,你这个体裁反宗教,讲同性恋,一样拿不到,很正常。李安那个片子,他讲这个什么,他也不能进商业院线,不能说他是国际A级大导演,他拍的很棒,他就能进,他进不了,因为他也不符合西方的主流价值观。《色戒》也是,《色戒》我有一个师姐在美国去看,满世界找电影院,最后终于找到一个,还在警察局旁边的电影院,然后一屋子全是同性恋的人,那个电影院就专门放这种,比较偏的文艺片的,看她自个儿好紧张的,因为别人都用那种眼神看着她,她是因为好不容易,能早一阵看李安的电影,她说我调同性恋堆里头了,一样的道理,它只是用不同的方式,有的人我用审查制度来给你,有的人告诉你说,你走这个,你就只有这么窄的路可以走,你要走康庄大道还是走窄路,就是这么回事。所以天天去讨论和去咒骂这种事情没意义,有那个工夫,你还不如踏踏实实学点儿东西,练练活什么的。

现状呢,我想现状大家了解的比我都多,因为现在信息特别的公开,无论是票房也好,哪个片子盈亏也好,哪个导演最近精神状态也好,包括女明星怀孕什么的,没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。所以我个人只是觉得,现状宏观来说,行业一片大好,好的不能再好了。客观来说,当投资规模和个体活跃的量到一定程度以后,行业问题暴露的越来越多了,前几年是投资拉动型的快速疯狂增长,现在其实就是所有在盲目的快速投资背后,行业存在的问题,慢慢都会暴露出来了。所以这个问题面前,就会考验大家的智慧,有多少人能够早期发现问题,解决问题。有些人能不能有一种智慧,我能够不要被这种问题拖垮自己,这个是一个考验很多管理层的时候,无论是院线公司,制片公司,导演其实都是这么一个时候。就是从院线来讲,大家都说会是洗牌的年,因为前年就是影院数量增加,但是影院亩产收入非常低了,平常上座率非常低的一年,从2010年开始下滑,今年已经滑的很低了,票价也不太能上去了。曾经高过,一直在往上涨,06年开始一直往上涨,现在掉下来了,所以这些东西,就决定了,第一我们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正的波谷,第二,这个波谷是靠自然而然就能走出来的,还是要靠人的智慧把它救出来,这件事儿,因为我不在中影公司,中影公司还算是有行业领导作用的公司,那可能以中影公司的量,它是有可能推动行业做一些事情的,它的体量大。但是作为一个个体,我觉得我能做到的,只是说我能冷静的看待这种表面上的这种没落,尽可能的不要去犯我自己看到的那种错误,不要掉到已经明显的坑里头。当然我觉得这个事儿,大乱之后必有大志,从历史的角度来讲,一定是个好的时候,就是在这么一个阶段下,那就会有很多新的机会。可能所有旧的东西在这都玩不转,今年的事实也是,很多过去板上钉钉的导演或者项目,最后结果都是大跌眼镜的,很多新的原来大家没想到的,黑马一匹一匹的往外闯,这个从我们年轻人,或者从新的从业者来讲,宏观来讲是一个机会,当然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,谁能抓住,那就看你的努力和你的运气,这两者都不可或缺。

发行跟农民一样,看天吃饭,三分人努力,七分看天意

我在做发行的时候,我在中影的那个老领导,因为那个时候,各种人在外面天天吹,说谁精通发行什么的,然后老领导说了一句话,发行就跟农民一样,看天吃饭,三分人努力,七分看天意,谁懂发行?连我都不懂。说这个话的人,是做引进大片,从引进开始,从推动引进开始,他大概前两三年刚退休,这是中国发行放映,真真正正的老大,我觉得话说的特别客观,因为我做发行那么多年,我非常知道,什么叫看天吃饭,我们怕所有的天灾,跟农民一样怕下雨,怕降温,怕南方冬天冰冻,怕地震,所有的天灾,我都遇上过,5·12地震的时候,我在发《一个人的奥林匹克》,那一年的奥运体裁电影,奥委会的片子,然后我首先知道地震的消息,是我的拷贝到不了四川了,铁路货运的说,说你们拷贝走不了了。为什么呀?凭什么呀?到湖南了,怎么就不能到四川呢?还跟人抬杠呢,然后接着才意识到,地震那么严重。然后地震,结果全国默哀三天,我片子首映一上来就变成默哀了,做了最大的宣传,而且我们的首映活动,就变成了广电部唯一的一场,电影界赈灾义演晚会,好处是本来是录播一场,重播一次,结果变成滚动播出了。因为电影频道所有的首映活动都取消了,只有我这一场可以播,所以好处是客户赚,就是我们有一个客户合作方,他赚了,但是糟糕的是,那个首映式的主题,基本上和这个没什么关系了,变成赈灾了,募捐,接着上映,全国停映三天,你见过一个首映,全国停三天的吗?人家都头三天收票房,我头三天,我还不能说,全国默哀你能说什么呢?那这就是干发行,看天吃饭,地震都有影响。放《龙卷风》的时候,海南大台风,电影院顶被掀了,我头十天二十天,还在电影院走过路过呢,我说啊?那什么样?他说你见过游泳池吗?南方的台风那种暴雨,台风过境之后那种暴雨,就跟盆往下泼水一样,我说有那么夸张吗?我说不会放《龙卷风》,你就给我弄一个风回来吧。他说我给你听听,真的把手机伸出车窗外,那个声,鬼哭狼嚎,这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,所以我承认,干发行就是看天吃饭。《人在囧途》之前有一年南方冬雨,那一路上,所有的拷贝都走不了了,人都走不了了,谁还给你发拷贝。这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。

成功学不来,永远需要从失败里学习

我特别反感中国的这个问题是在于,因为我在国外读MBA的时候,MBA是案例教学,我读了MBA,我读了金融,用了无数案例,各种案例,大概我只做过一个案例是关于成功的,剩下所有案例都是各种失败,各种失误,就是这个出现一个什么问题,一个技术问题,或者一个财务管理问题,一个什么决策问题,各个专业和教学,都是失败案例,都是犯过错,而且都是知名的世界顶级大公司,他们在他们一辈子,上百年的历史当中,犯过的错误,大的到金融机构的倒闭,小的到失去一块战场,我做过像默多克SkyTV在英国怎么起来这个事儿,然后像巴黎银行倒闭,全部都是失败,永远在分析错在哪,怎么错的,为什么当时会决策错误,为什么没有弥补,为什么没有把这个事情,扼杀在摇篮里头,什么原因?是制度问题,还是怎么着,永远都是这种,从来没有分析过成功,因为成功这个事儿学不来,成功这个事儿有太多的偶然因素了。但是你可以从别人的错误里学习,怎么这种百年老银行能够犯这种错误,被一个交易员给毁了,那是什么问题。这种是国外案例最常做的,你们这也有在清华读经管MBA的吧,你回想一下真正商业上的案例,尤其是外国的,几乎没有给你讲成功案例这么一说的,所以我每次看某一个片子的票房,一不错了以后,就出来一堆的软文,说这个片子靠营销发力,这个片子靠什么什么,前一阵儿说杨幂加冯绍峰,大寒桃花开,就怎么怎么着啊!有用吗?几十万票房了现在?炒了半天,杨幂怀孕了,这么大头版头条的娱乐新闻,跟你票房有关系吗?你不是说明星就能给你带来什么吗?明星有啊!杨幂加上冯绍峰够了吧?

这也是现在一个特点,大家都拿一个事情给自个儿贴金,我觉得也很正常,因为进行一定的自我包装,也是必要的。但是作为从业者,或者说以后想从事这个行业的人,自己应该有一个清晰的判断,一个电影最终能有一个相对比较满意的结果,绝对不是简单的一个环节好,一个剧本好,一个演员好,它一定是个完整的,在整个过程中,不能有大失误,你中间一定有错误,一定有问题,但是不能有大的失误,才能有最后的好结果。我们上学的时候,反正这一点倒是感谢电影学院,一开始就是告诉我们,电影是一个集体创作,它跟绘画,这些艺术创作都不一样,它不是一个个人艺术家的行为,它是一个集体创作,所以一定要有一个,对于整个流程的把控,整个流程在一个标准之上,最终得到的东西才是标准之上的,每一步都不能有闪失。

机会就是钱多,人傻不傻呢,看你以什么样的标准算。你要是按照有的标准,我也觉得这个行业挺傻的,反正有别的行业的人跟我聊过,就说尤其做金融投行这类的,说你们那忙了半天才挣那点儿钱,干吗呢?特看不起我们。就觉得忙一年,人家到年终奖拿那个钱,比您两部戏的酬金都高,你忙什么呢?不能理解。但是它会等同一个观念,就是挣的多的人智商就高,所以我认识很多搞金融的人,现在号称要当制片人,“我那会儿,随便一年的什么什么,都比你那个什么什么都多”。言外之意,就是我的智商挪到你们这来,分分钟就搞定一切事情,我就祝他好运。这几年是我做这个工作,20年以来,觉得最逗的年代,它是一个特别戏剧化的年代,戏剧、丑剧、黑色幽默,各种荒诞全在你现实生活中都有,在这个圈子里,如果你去参加一次,同学某某某的聚会,或者某某的一次片子的首映式,你会听到各种特别欢乐的事情,它每个人都是痛不欲生,跟你说,哎呦,哥们太倒霉了,这怎么怎么着,遇到一个什么事儿,然后你心里就笑,太逗了。可是你回头一想,这要是你,痛不欲生的就是你啊!所以我经常反思我自己,不能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,去嘲笑别人,但是确实是我从业以来,觉得最好玩儿的一个年代,因为你想不到,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。

在我工作的那个年代,第一是中国电影到了最危机的时刻,中影公司快活不下去了,当年过春节,中影公司工会,费尽一切心力,给大家每人发了一盘鸡蛋,就算过节了。我记得我们当时那个同事,就这一盘鸡蛋,也没有包装的,只是一个托盘,他就很纠结,他为这盘鸡蛋打车,他不划算,可是就这么一盘鸡蛋是过年的福利,不拿回家也不行,你让他抱着这盘鸡蛋上公共汽车也不太靠谱,纠结了半天,那是当年的中影公司,工资都发不出来的阶段,然后做引进大片,盯着很大的压力。当时很多省公司抵制,包括制片厂,对于这件事情的意见,你要看那个年代的很多文章,动不动叫什么突破,山东突破,江苏突破,16家制片厂开会抵制,在90年代一直是这么一个过程中,基本上都是业内的结构性调整,带来的冲突,并没有在业外带来这么多的动静,没有那么多人觉得这个行业有利可图。其实那个时候争了半天,还是苦哈哈的,但是应该说留下的人,是一些比较理想主义,比较有情怀的人。而2002年院线制以后,也允许更多的私营资本进入这个行业,确实也看到这种影院高速增长,票房高速增长,每年出一两个黑马什么的,各种新贵的出现,再加上上市公司什么的,忽然觉得这个行业变得特别的吸引力,这个行业是一个帅哥美女云集,可能一把赌对了就能出名,然后还可以各种时尚场合出现,每天上娱乐头条,看上去是这么一个行业,所以就吸引了很多,可能觉得做别的行比较乏味的人,觉得这行挺好玩儿的。我有时候看他们,他们觉得我挺好玩儿的,我们看他们也挺好玩儿的,我带着这么一种心态。

当然有多少人是在玩儿,有多少人是真正想把这个事情做下去,我不得而知,我唯一能判断的,只能是说,看谁在这条路上坚持走的长吧。因为你看短短的20年,如果从2002年到现在才十年,有一些曾经很热闹的公司,也不见了,新画面就不见了,当年谁能想到,新画面会解体啊?谁也想不到,不见了。还有一些曾经一数前四大老的,一定会排上他的公司,基本上现在也都靠边站了。如果说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,我觉得现在是中国电影市场化的初级阶段,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。但是什么也都有可能发生,规矩也不是特别的清楚,摸着石头过河,或者摸着石头跳河的都有,还有好多人你跟他说完了石头以后,他直接摸着石头跳河里头,特别多这种人,你告诉他,提醒他注意,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,最后咕咚跳里头,还就按照你的方式走的,他就掉河里头了,还挺好玩儿的。但是从宏观来讲,这么热闹的行业,这么热闹的一个年代,一定是有很多机会的,就看自己怎么去把握了。有时候我觉得,可能我们这一批人,对于电影的理解和态度,已经过时了,有时候我这么想,所以我停了一段时间,我在反思我自己。后来去教书呢,我又觉得,给了我点儿信心,因为我真跟大学在校的,现在19岁、20岁,大三的学生在一起,跟他们交流的时候,他们肯定是真正现在的观众群年轻人,你发现其实在价值观上,他没有跟你有那么大的差别,他没有什么,好像他是一个新人类怪物,是一个老古董,没有这种感觉。倒过来又找到了一些信心。

所以,做电影这一行挺好玩儿的,你永远不会雷同。就是说你做续集电影,都不可能做的完全是一样的东西。所以电影有意思之处,就是你不会去做一个重复乏味的工作。你永远可以是一些新的、有趣的东西在里面,随着技术的发展,你又可以不断的运用新的技术,在这里面,因为技术给你提供了很多空间,新的想象力,我个人觉得电影对我的吸引力就在于此,而且它确确实实可以影响你的人生的,我毕业的时候,正好是中影特别不景气的那个年代,我当时就去外企工作,因为工资高,想着去挣钱。后来突然有一天,就被同学叫回学校去,说看片子。后来就去了,去了以后,放的是《活着》,我看的大荧幕的,你们肯定没有人看过,很牛吧,洗印厂看大荧幕的《活着》,然后放完以后,我还记得特清楚,张艺谋他们在门口的松树下,他跟两个人不知道在那嘀咕什么,我当时看完了以后,说不清楚,很复杂,很重的那种感觉,就回家了。那一天让我觉得,我不能就此离开这个行业,一个电影可以那么让你走心,至于它为什么那么走心,你说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小孩,有多少沉重啊,能对《活着》有什么理解啊?不知道。但是这种感觉你非常清楚,就是一个好的电影,是可以让你这么走心的,别的事儿,你再挣多少钱,可能都不会有什么作用。更何况我又学这个的,所以我毅然决然的辞职了,又重新回到这个行业里头来。所以这个对我肯定是有影响的,就是我还是会愿意去做这种能够让人走心的电影,而不是那种一边看,一边骂,一边吐槽,最后票房也不错,就是观众看的时候,就在那发微博,这又是一个脑残电影。

然后这个电影最终票房还不错,这种电影很多,中国现在。我肯定做不了这种事儿,因为这不是我当时做这行的初衷,我如果就为了挣钱,我当年就直接在外企呆着了,你想我1994年拿1500块钱的工资,起薪是1500元的日子,我怎么活不好啊!我干嘛非在这受这个苦呢,每个人其实对于电影,在他心目中的理解,和他要做成什么样的电影,成为什么样的制片人,我觉得也是因人而宜的,我唯一能够跟大家分享的就是说,无论你做哪一类的制片人,你肯定基础技术你得有,否则这个活,就像他今天在这做这个转播内容似的,收音收的不对,那不符合播出要求,这点总得做到吧?你要拍个IMAX的,你要拍一个3D的,所有的这些相应的技术要求,你得考虑吧。3D和IMAX的东西,你在景深设置上,你要考虑它的技术上的特色吧,为什么现在咱们做的好多3D,当然假3D没办法了,事先就不是为3D考量的,如果是真3D,你从镜头设置上,你就要考虑3D的特点,它的精神运动的空间感,这种东西都是技术的东西,你要想明白的。

至于说商业成功和情怀这种事儿,我觉得就没法统一要求了,每个人理解不同。所以我觉得影视工业网做这个事儿挺有意思的,鼓励各种各样的人对这个行业,建立一些了解,然后有可能有意愿的话,慢慢的一些新鲜的血液进来,让这个行业变得真正的有创意,我觉得这是很好,很伟大的一件事儿。

韩小凌:电影制片人是融会贯通的杂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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